自2023年10月份以来,中央高层多次强调要加快培育和形成“新质生产力”,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引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
“新质生产力”意味着要加快科技成果转化的速度和质量,通过不断创新的技术、产品和商业模式创造新价值、新产业,为中国经济打造强劲“发动机”。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高校是第一生产力的中坚力量。新兴技术的研发、科技成果的转化,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都需要高校的科技创新和成果转化作为强有力支撑。
怎样围绕高校开展科技成果转化?
我们从理清国内高校科技成果转化的现状和问题出发。
01 现状:国内高校科技成果转化率不高
高校在科技成果转化过程中,注定要扮演不可或缺的作用。
“高校军团”已经成为中国整体科技创新水平的生力军,它们都与本校的优势学科保持着良好的“产学研”合作关系。
根据2020年一项调查显示,对实控人为高校,或前十大股东名单中现身高校、高校教育基金会以及高校相关产业的公司进行梳理,至少有83家公司属于“高校系”上市公司,包含50支A股,3支港股及30支新三板股,涉及42所高校。
“高校系”上市公司的整体规模不可谓不大。
不过,中国高校虽然“近水楼台”,占据科技成果转化的先机,但是,从过往实践来看,与美国高校科技成果转化相比,仍然存在一定差距。
首先是发明专利转化率。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2022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显示,中国高校发明专利实施率为16.9%,其中产业化率仅为3.9%。由于科研体制和技术转移方式差异,美国高校发明专利转化率数据尚无专门机构统计,但据中国人民大学沈健等专家研究认为:“基本可以得出2000年后,美国大学专利转化率为50%左右的结论。”
其次是收入层面。根据科技部评估中心《中国科技成果转化年度报告2022》数据显示:
2021年,全国1478家高等院校转化科技成果的总合同金额为1086.1亿元,比上一年增长31.6%;总合同项数为270527项,比上一年增长22%。
而美国一些高校仅技术许可收入就超过1亿美金每年,这是校本部真金白银的实际收入。
斯坦福大学财报数据显示,2019年9月至2020年8月,斯坦福获得847项发明技术许可收入,总计约1.14亿美元。
美国杜克大学财报显示,2023年杜克大学技术许可收入达到1.025亿美元。
中国高校的合同额数据不一定是当年的全部收入,可能还包括科研团队、老师的个人收入。美国高校本部收入占整个收入的15%左右,如果这么折算,美国高校的实际收入比中国高校的数据还要高很多。
02 科技成果转化率不高的原因
原因之一是我国高校创业氛围不足。高校毕业生具备扎实的科学知识和技术能力,同时也有强烈的创新意识和创业精神,理论上应该是推动科技创新和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
根据美国最大创业数据库Crunchbase报告数据,2022~2023年期间,融资超过100万美元的美国初创公司的创始人中,斯坦福大学的毕业生以472人位居榜首,约占当年度斯坦福毕业生(本科至博士)总人数5089人的9.3%。
据清华大学《2022年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统计,2022届毕业生(本科至博士)8003人中有5015人选择就业,但其中选择自主创业的仅有22人,占0.3%(不包括就职于创业公司的毕业生)。
原因之二是国内高校基金会规模低于国外高校,同时产业投资意愿低。截至2022年末,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资产规模为181亿元(约20多亿美元)。与美国高校相比,规模差距较大。
根据《2022 NACUBO-TIAA Study of Endowments》数据:哈佛大学教育基金会规模为494亿美元,德州大学、耶鲁大学教育基金会规模都超过400亿美元,位列第二和第三。即使是规模排名在第十名的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也有167亿美元。
同时,由于投资模式相对单一,国内高校基金会缺乏多元化的投资渠道和策略,用于补助、支持学校教学发展的资金受限,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科技成果的转化和应用。
综合对比中美主要高校基金会,支出情况和投入情况也有所不同,由于中国主要高校基金会规模比较小,支出比例比较高,所以经常发生入不敷出的情况,导致基金会的“池子”越来越小。
美国高校基金会不仅规模大,而且每年的创收能力也非常强大,通过多样化投资实现年化8%、9%的回报是常态。
国内高校的基金很多都是投资固定收益产品,不敢投向中高风险产品。
原因之三是国内孵化器和加速器功能单一。作为成果孵化的平台,孵化器缺乏与创业者建立共生的利益关系,使得孵化器和加速器无法真正为创业者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和服务。
国内不少高校,也包括部分高新区、经济开发区都有很多孵化器和加速器,但是有一部分孵化器主要功能是“房东”的作用,有些还是“二房东”,起不到真正为企业提供专业服务和资源带入的功能。
同时,入驻的企业“鱼龙混杂”,高技术含量、有发展前景的“种子”企业比例不高。美国最知名的孵化器YC,之所以非常成功,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入驻企业门槛非常高,通过严格的筛选准入机制,确保了入驻企业的高质量和高成长性。
原因之四是国内缺乏健全的职业经理人制度。中国“教授创业”非常难,要找到合适的、可信任的职业经理人,难上加难。
所以,很多教授不得不亲自“下海创业、喝酒掼蛋”。科技商学院着眼于培养“五懂”复合型科技产业组织人才,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与此同时,高校经管类教育更加需要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为职业经理人注入契约精神和市场化法治化的力量源泉。
契约精神、市场法则是职业经理人制度安排、制度建设的重要基础。
原因之五是科技成果含金量不足。由于一些科研人员在选题和研究方向上缺乏市场意识和应用导向,导致难以将其转化为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和服务。
部分科技成果“似是而非”,转化价值不大,“水没烧开”,这是我们科技成果转化困难最重要的原因。
既然“水没烧开”,那是否可以选择“继续烧”?随着“边际收益递减定律”作用的叠加,继续烧的代价会比较大。有些“半生不熟”的科研成果,就是烧不开、煮不熟、煮不烂,市场难以接受,部分成果做到最后只能选择“半途而废”。
03 以“领跑者”为鉴,取长补短
通过对国内高校科技成果转化现状和问题的分析,同时吸取美国高校科技成果转化“领跑者”的实践经验,我们可以更好地助力中国高校科技成果转化。
第一,高校要增设创业课程,加强成果转化的培训和教育,让“企业家精神”落地生根。
除了像MBA、EMBA以及高管教育培训等课程之外,还有必要在理工科专业增设经济管理类相关课程,让在校大学生提前了解创业创新、理解市场经济。
团队建设、战略管理、产品设计、市场营销等创业知识,找谁融资、何时融资、资本运作等创投知识,创新、分享、冒险和专注等企业家精神,让尽可能多的学生了解这些知识,就为今后多培养一个企业家孕育下了一粒“火种”。
第二,培养职业经理人团队,建立切实赋能的孵化加速中心。过去二十多年,国内高校的经管类院系通过招募有实践经验的创业者、招收应届大学或硕士毕业生攻读MBA或创业培训课程,初步建立起了“尊重契约精神、赋予长期激励”的职业经理人制度。
同时,相当长时间的经济繁荣稳定,让这批职业经理人在“战场”上学会了“打仗”。将军是打出来的,是子弹“喂”出来的。
以投资行业为例,要培养一个成熟的投资经理,没有5000万“子弹”资金是“喂”不出来的,也就是投资经理平均要交5000万“学费”,经历多个项目失败才能不断成长。
职业经理人更是如此,需要在不断的“实战”中愈挫愈勇,不断接受锻炼,才能成长为优秀的职业经理人。
建立高质量的孵化器加速器同样重要,不能继续当“房东”“二房东”。第一条就是严格筛选创业企业质量,不能为了租金收益盲目招引“鱼龙混杂”的项目。
在企业优质基础之上,帮助入驻企业加速孵化,为它们提供公共技术平台、提供深度服务。
第三,科技成果云平台构想。科技成果转化领域存在信息不对称,市场主体无法在一个公开的平台上搜集待转化的科研成果。建议高校可以将科技成果“上云”,由专业团队负责科技成果云平台运营;平台运营可以采用会员制,会员包括上市公司、大企业、创投机构等;适时建立海外科技成果运营团队,将海外科技成果“上云”,为平台各类会员服务。
当然,“上云”的科技成果,需要由专业的技术经纪人进行筛选评估,保证云平台上的科研成果质量。
第四,强化技术转移交流中心建设。高校的科研项目不能坐等投资机构“找上门”,应该主动开拓市场:设立专职管理团队,走出去推介项目;建立专业技术经纪队伍,遴选、评估、包装科技成果;设立种子基金,作为学校成果转化的第一个投资人;建立开放式的职业经理人队伍,为成果转化企业推荐人才;加强与创投行业合作,深度绑定头部创投机构。
第五,成立校友基金会,促进科技成果产业化。吸引地方政府、大学基金会、校友企业等出资,发起设立校友会基金,建立起专业化、市场化运营机制。
明确投资策略,围绕学校资源和校友资源开展成果转化项目、校友推荐项目、校友创业项目的全面投资。
同时,校友基金会帮助企业找市场、找人才、找资金,双方建立利益共享机制。
概而言之,通过校友基金会的设立和运营,更好地整合“科技成果、投资机构、校友资本”等各方主体力量,实现资源配置的精准高效。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方兴未艾,科研成果转化成为时代必答题。尽管答好这道必答题,我们正面临重重障碍。
比如,科研和产业之间存在“两张皮”问题,创新创业的“魔鬼河”“死亡谷”和“达尔文海”等困难也是如影随形。
但无论如何,高校优秀的科技成果,在商业化和产业化过程中,只要能够在企业家精神孕育、职业经理人培养、科技成果云平台和校友基金会建设等诸多方面迈出实质性步伐,科技成果转化就有可能“穿越周期、迎头赶上”。中国高校的科技成果成为“新质生产力”中坚力量,也就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