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转化

  今年以来,新型研发机构是一个高频词。以高质量发展为目标,上海、广州、青岛、合肥等多地近期均出台了新型研发机构发展专项新政,其中上海出台15条高质量发展意见为新型研发机构高质量发展“提速”,广州在组建新型研发机构联盟的同时,提出打造世界一流新型研发机构目标。而成都则在7月出台的推动科技成果转化28条举措中,用2条专门部署“培育以成果转化为导向的新型研发机构”。

  何为新型研发机构?业内曾用“三无和四不像”形容此类有别于传统科研院所的单位:无编制、无事业经费、无级别;不完全像大学、不完全像科研院所、不完全像企业、不完全像事业单位。作为第四支科技创新队伍,新型研发机构在打通创新链、产业链中发挥异军突起的重要作用。以成都为例,在四川省公布的首批20家省级新型研发机构中,成都就占据9席,占全省总数的45%,还有不少与国内知名高校、院所共建的一大批新型研发机构正在蓬勃“生长”,新型研发机构数量已超100家。

  1、以 “新” 破题

  “三无”科研平台迸发“无限”创新活力

  北京、成都,在过去几年,刘婉华经常奔波在这两座城市之间。“2016年3月,清华大学派出我在内的3个人来成都筹建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前三年几乎是频繁往来于两地之间。”刘婉华对研究院最初的奋斗记忆,就是海昌路旁的那几间集装箱办公室。但是很快,研究院就搬到了兴隆湖畔,邻居们也越来越多——上海交大四川研究院、北航西部国际创新港、中科院成都分院、香港城大成都研究院、天府永兴实验室、北理工创新装备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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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隆湖畔,科研院所聚集

  从呱呱坠地到风华正茂,无级别、无编制、无固定拨款,却在7年间走出新气象,是如何做到的?“‘三无’的无也是‘无限’的无。”刘婉华说,恰恰是“三无”赋予了研究院“无限”创新可能,赋予科研团队和人才充分的自主创新空间,让研究院大有作为,不断提升自我造血能力,实现了“无”中生“有”的跨越式发展,“现在我们有人才、有成果,更有价值。”刘婉华以一组数据来佐证——全职人才从最初的3人扩展到350余人,累计申请专利600余件,发布清华创新成果500余项,促成清华若干院系的数十项重点成果与本地产业需求精准对接,先后完成8个标准化实验室规划的建设工作……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截至2022年底,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所培育孵化的科技型创新企业已达到18家,其中有13家落地成都,包括1家准独角兽企业和6家高新技术企业,累计产值超过12亿元。

  这家准独角兽企业,是清华校友潘思铭及团队所创立的成都市易冲半导体有限公司。资料显示,易冲半导体公司所开发的无线充电芯片等系列产品已广泛应用于智能手机等传统领域,以及无线充电、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领域,今年6月份刚完成了数亿元的F+轮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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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部分元器件

  “不仅仅是易冲,我们还有一批重点培育目标,比如成都清蓉深瞳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清鸾科技(成都)有限公司等等,我们希望能够将有潜力的团队通过梯队培养,为成都引进培育更多具有行业影响力的创新型企业。”

  同一时间,距离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百米开外,另一家省级新型研发机构——上海交通大学四川研究院内的成都先进推进技术研究中心,正在进行着燃烧流动CFD三维大规模仿真软件测试。“这款仿真软件基本具备全种类燃烧室数值仿真、分析和评估能力,技术在国内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上海交通大学四川研究院院长助理何杰告诉记者,成都先进推进技术研究中心,是上海交通大学四川研究院成立以来持续孵化服务的项目之一。截至目前,研究院已持续引进孵化科技型企业48家,其中国家高新技术企业5家,专精特新企业3家,助力协同签约及落地成果转化项目近20个,新增专利90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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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部分成果转化

  宛如一场“隔空对话”,比邻而居的两家省级新型研发机构,虽然关注的领域各有不同,但都在不同产业领域“开花结果”,已成为成都科技创新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2、新型研发机构

  究竟“新”在哪儿?

  新型研发机构“新”在哪儿?1996年,清华大学和深圳市共建了深圳清华大学研究院,这也是我国第一家新型研发机构,从它身上可以总结出其具有“三无”、“四不像”的鲜明特征——无行政级别、无事业编制、无财政拨款,既是大学又不完全像大学,既是企业又不完全像企业,既是研究机构又不完全像科研院所,既是事业单位又不完全像事业单位。

  在刘婉华看来,新型研发机构的“新”可以体现在多个方面,比如机构形式新、运行机制新、分配机制新、投资主体新。根据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高新区研究中心副主任、西安创新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朱常海博士的研究,新型研发机构的“新”主要体现在制度维和功能维两方面。制度维是指与传统科研院所在性质和体制机制上不一样,在性质上,有事业单位、有企业、有社团;在设立主体上,有高校、有科研院所、有企业、有中介机构、有投资机构;功能维是指与传统科研院所在导向和功能上不一样,传统科研机构一般只聚焦基础科学研究或应用技术研究等创新链条的某一环节,而新型研发机构则试图覆盖创新链条的更多环节,包括技术研发、企业孵化、创业投资、技术转移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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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

  目前,成都市新型研发机构家底、实力如何?成都市高质量发展研究院通过走访座谈和查阅资料获取到了一组数据:2022年,四川省科技厅公布首批20家省级新型研发机构备案名单,其中成都市有9家新型研发机构入选,占全省总数的45%,研究领域涵盖能源互联网、人工智能、智能制造、新材料、现代农业等。

  “虽然成都市级层面还未开展市级新型研发机构备案认定工作,但市校合作’朋友圈’越来越大,不少区(市)县也部署了新型研发机构建设目标。”成都高质量发展研究院研究员郑颖介绍,比如成都高新区实施“岷山行动”计划,通过开展“揭榜挂帅”建设新型研发机构,计划到2025年投入300亿元建设50个新型研发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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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府锦城实验室(前沿医学中心)

  从全国范围来看,今年5月科技部火炬中心发布的《2022年新型研发机构发展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底,我国共有新型研发机构2412家,其中东部地区有1445家,占比为59.9%,而西部地区331家,仅占13.7%。“对成都这个以建设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为目标的西部创新驱动先导城市来说,省级新型研发机构总量较少(9家)、市级新型研发机构未开展统一备案认定,特别是在基础应用研究和科技成果转化方面的新型研发机构更偏少。”郑颖告诉记者,由此可以看出,成都新型研发机构整体上仍处于探索阶段,在培育和建设上面临着新问题、新挑战。

 

  3、科技创新“生力军”

  向“主力军”进阶转型

  那么,有着更大的灵活性和自由度的“四不像”新型研发机构如何从科技创新的“生力军”向“主力军”进阶转型?

  “科技创新人才团队”,是刘婉华和何杰同时提到的一个核心关键词。“新型研发机构的落地,首先要建立人才体系,只有将真正有原创成果、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才吸引进来,并激发人才创新活力、释放人才创业潜能,才能引领产业创新发展。”刘婉华谈到,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从一开始就着手搭建“雁阵式”的团队梯队,锁定“头雁”,专攻头部专家,力邀他们带团队入驻,“头雁来了,雁群也就来了”。目前,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350余名全职人才中,硕博人才占超70%,海外人才占比20%,而平均年龄只有33岁,“这样一支国际化、高水平、充满活力的优秀人才队伍,正是研究院能够持续发展的动力。”刘婉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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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部分应用产品

  上海交通大学四川研究院的发展愿景是“以应用研发和成果转化为核心,整合科研、人才、载体和资本要素,建设国内一流、国际先进的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平台”,在何杰看来,要实现这样的目标,人才、项目缺一不可。“研究院围绕人才培养,坚持高端引领与服务地方人才队伍建设相结合,依托学校大力开展人才引进、培养和交流,引进聚集各类人才350余名,其中高层次人才40名,含国家级专家9名、四川省级专家18名。早在2021年,成都市政府和上海交大共同签署了合作协议,上海交大四川研究院正式获得‘上海交通大学专业学位研究生产教融合联合培养基地’授牌,培养优秀的工程师人才。”何杰透露,也正是依托富集的人才资源和上海交大科技成果转化项目,研究院除了孵化出成都先进推进技术研究中心外,还孵化引进了川渝双碳技术研究中心、天府质谱精准医疗平台,前者助力西南地区低碳可持续发展和智慧能源建设,后者填补西南地区专业质谱精准检测平台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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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交通大学四川研究院

  人才、技术供给能力作为其“生命线”,堪称新型研发机构的立足之本、生存之基。“作为新型研发机构,人才队伍储备与体制机制创新缺一不可,要有一支全职的人才队伍,也要赋予科研人员一定的自主权,如果没有理顺机构运行的体制机制,那么研发机构就很难运转起来。”刘婉华直言目前新型研发机构发展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新型研发机构如何以体制机制创新激发全链要素创新的最强动能,是业界重点关注的问题。

  就在今年6月,清华四川能源互联网研究院在成都举办了一场关于新型研发机构人才战略与机制创新经验分享和探索的研讨会。“参会的有上百家全国各地的新型研发机构负责人和相关专家、学者,大家交流的问题也很有共性,就是探索高质量发展的创新范式,打造新型研发机构体制机制管理创新的生态圈。”刘婉华还记得,在这场研讨会上,人们问的最多的是两个问题——“人怎么聘、待遇怎么定?”、“政府管不管?管多少?”。刘婉华坦言,并不是所有的新型研发机构都发展的很好,能够实现科技成果转化或者创新企业孵化,如果创新活力和能力不足,发展就会很艰难,“激活新型研发机构的创新活力,体制机制的创新,和我们做科研一样,也是一个0到1的探索过程,需要去攻关。”

  成都高质量发展研究院也在调研中发现类似问题,部分新型研发机构发展理念跟不上,容易陷入传统事业单位发展模式,新型研发机构机制之“新”没有充分发挥作用。

 

  4、成都新型研发机构

  如何“更强更新”?

  事实上,让新型研发机构“更强更新”,是今年以来全国很多城市的目标。

  7月4日,广州出台《关于促进新型研发机构高质量发展的意见》,聚焦围绕技术供给、人才引育、成果转化、企业孵化和金融赋能“五大功能”,打造世界一流新型研发机构。

  时间再向前推两个月,上海在5月印发《关于促进我市新型研发机构高质量发展的意见》,9项举措推动新型研发机构高质量发展,在经费支持、用人机制方面亮点频现,进一步破解科研与市场对接“两张皮”痼疾。

  “让新型研发机构活下来并不是目标,实现高水平发展才是目标。”在刘婉华看来,面向广阔的技术转化市场,新型研发机构如何形成“造血”能力,是其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作为国内最成功的新型研发平台,深圳清华研究院院长嵇世山在参加成都研讨会时特别谈到了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人才链的强化和融合,他也曾直言“如果没有投资平台、没有自我造血功能,研究院就会成为政府的负担,走不了多远”。

  刘婉华还提到了另一个“他山之石”——德国的弗朗霍夫应用研究促进学会。据了解,这是目前德国乃至欧洲最具活力的共性技术研发机构之一,企业化的管理模式以及人员管理机制使得弗朗霍夫学会运行高效,通过‘合同科研’等收益具备了自我造血能力,同时政府根据其绩效给予稳定的资金支持,形成了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在刘婉华看来,支持新型研发机构发挥更大作用,需要继续强化政策引导,给予政策支持。同时,要充分发挥新型研发机构在体制机制上的创新优势,进一步推动制度创新。此外,还要实施更加积极、开放、有效的人才政策,吸引优秀人才共谋发展。

  “要让建设与管理并重,筑稳发展’船锚’。”在走访调研和查阅资料后,成都高质量发展研究院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郑颖告诉记者,针对成都新型研发机构建设中存在的政策体系有待完善、体制机制有待健全、总量质量有待加强等问题,未来还要强化政策精准供给,针对建设初期建设和科研经费稳定性不足,建设中后期金融、人才、用地等需求,制定针对性、精准化、体系化的有所侧重的新型研发机构稳定支持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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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


  郑颖还提到,新型研发机构迈向高质量发展,研发与转化要统一,激活发展“动力”。“要充分发挥新型研发机构在体制机制上的创新优势,探索建立’财政资金+竞争性项目+自我造血+社会捐赠’的多元化经费来源机制时,明确财政’输血与退坡’机制。”在郑颖看来,要构建灵活的、有竞争的用人机制,根据机构自身发展需求面向国内外吸引高端科技人才并组建研发团队,做好支撑持续发展的人才储备。同时,探索符合各类新型研发机构特点的“竞争择优”“揭榜挂帅”“赛马制”等多种项目组织方式,助力新型研发机构“跨法人性质”身份在科技项目领域激发巨大创新活力,深化校地合作推动成果赋权及收益改革。